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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 纠结的故乡之路

发表时间:2011-09-13 08:31 来源:成都日报 责任编辑:王 楠

  雷文景/文

  

  本期人物

  

  巴 金

  

  (1904-2005)

  

  原名李尧棠,成都人,现代文学家、出版家、翻译家。同时也被誉为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最有影响的作家之一。曾任中国作协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务。 以小说《家》《春》《秋》扬名文坛,其中《家》是作者的代表作,也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最卓越的作品之一。晚年撰《随想录》提倡反思精神,被誉为“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

  

  主要作品有《死去的太阳》《新生》《砂丁》《索桥的故事》《萌芽》和著名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1931年在《时报》上连载著名的长篇小说《爱情三部曲》:《雾》《雨》《电》,1982年获“国际但丁文学奖”。

  

  

  本名 有谶语的意味

  

  巴金坐在藤椅上,膝上摊一本书,这书的某段词句显然敲击了他的头颅,他的眸子从书中移开,若有所思地望向半空……这是笔者在巴金故里成都正通顺街见到的情形,这是一尊浮雕上的巴金,或许,他正安坐于他故居的双眼井旁遥想着他不平凡的一生一世。

  

  巴金的原名取自《诗经》,名尧棠,字芾甘,当他于光绪三十五年(1904年)降生于世,他的父亲便将他的名字与中国古典联系起来。《诗经召南甘棠》有咏:“蔽芾甘棠,勿剪勿伐。蔽芾甘棠,召伯所栖。蔽芾甘棠,召伯所说。”“尧”是李氏家族的字辈,巴金的大哥尧枚,即是巴金笔下觉新的原型,这位李家长子最后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他的四弟尧棠,却敢于直面人生,在中国现代史上触动了无数渴望自由平等的年轻人的神经。那时节,当世家子弟李尧棠以巴金的笔名向自己所依附的封建家庭作决绝挑战,人们只会记住“巴金”二字,他的本名早已退居在了隐秘之地。或许巴金的父亲不会想到,他的第四个儿子这个出自经典的名字,多少都有些@语的意味。勉强将那几段古老诗歌翻译成现代汉语,其意如下:“葱茏的甘棠树,不要砍伐它,召公在这里露宿过。葱茏的甘棠树,不要伤害他,召公在这里休息过。”追寻巴金的足迹,这位坚定的信仰“安那其主义”的自由启蒙文人,无一不是向着身后的封建寒夜进行无情地鞭挞,他岂止是不伤害它、不攀折它、不砍伐它呢! 在青年巴金的眼中,温情的封建清官时代已经毫无意义,早该寿终正寝。

  

  对成都正通顺街那个封建府邸,巴金曾说过一段无情的话:

  

  “那些人物、那些地方、那些事情,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任是怎样磨洗,也会留下一点痕迹,我想忘掉他们,我觉得应该忘掉他们,事实上却又不能忘。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能说没有一点留恋。也就是这留恋伴着更大的愤怒,才鼓舞起我来写一部旧家庭的历史,是的,一个正在崩溃中的封建大家庭的全部悲欢离合的历史。”

  

  故乡 巴金思想的生发地

  

  “愤怒”的巴金是1923年离开故乡成都的。那一年,他与三哥尧林从北门穿过城区来到东门外的锦江码头,这是许多成都人离川的起始点。19岁的巴金那时候有稚嫩的面庞,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盛满了超过年龄的忧郁。一艘木船将他俩送到了重庆,兄弟二人再从重庆乘坐一辆小轮越过了夔门。故乡的身影离巴金愈来愈远,东方巴黎——上海却离他越来越近,后来他又从上海出发越洋去到更遥远的法兰西。

  

  成都、上海、巴黎,这三个地方成为巴金作为文学家与沉思者的关键场所。上海是巴金生活最久的城市,他在此走完了一生岁月。巴黎让巴金的思想走向成熟,那里有他“精神上的母亲”。巴金最后成为一名具有世界视野的作家,离不开巴黎对他的熏陶。故乡成都,巴金在此生活了19年,这是他所有作品、所有思想的生发之地。巴金研究者李辉的一段文字记录了少年巴金的历史碎片:

  

  “巴金感受最强烈的首先是礼教的迫害”,“巴金的大哥就是这样的一个牺牲品。因为他是这个大家庭的长重孙,很早就被封建教育培养成为一个暮气沉沉的大少爷……不到20岁时,被父亲用荒唐的抓阄儿方法娶亲,过早地承担起管理家庭的重任,在封建家庭内部种种倾轧、中伤以及他个人的不幸遭遇打击下,一度发狂,最终自杀”。“巴金的三姐,就是像《春》里的蕙一样让人用花轿抬到一个陌生人的人家做填房妻子,忍受公婆的折磨,一年后死在医院里;巴金的一个表姐,受了礼教的毒害,甘愿到她从没见过面的亡故的未婚夫家里去守节,葬送了自己的青春”。

  

  巴金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他的豆蔻年华,对于一个天性忧郁而敏感的少年,这些家庭悲剧带给他的只能是益发的困惑与压抑,而对于一个接受了“五四”洗礼的新青年,他的不拘的内心总要找到一个喷发的泄口。少年巴金曾在故乡写出过这样的短诗:

  

  可是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哭可是弱者唯一的安慰呵!

  

  ——哭

  

  我偶然从梦中醒来,

  

  听悠悠的更夫沉重的锣声;

  

  似乎都放在我的心上敲着?

  

  ——锣声

  

  诗很直白,带着浓烈的感情与悲天悯人的情怀,这种风格他保持了终生。少年时代的巴金有一副典型的成都小伙子的外貌,中等偏矮的身材,面容清秀。成都人大都是善于侃侃而谈摆龙门阵的,但巴金却不善言辞,他的思想与激情更多地通过他的一支钢笔来传达。终其一生,巴金是不用毛笔写作的,这也可以看做是巴金思想的一个隐喻,在与封建专制作痛彻决裂之时,他似乎比同时代的文豪做得更为无情。他讨厌过往的文玩、一生坚持白话文写作、从不吟咏古典诗词、醉心于世界语。这般行为使得他的以家乡为背景的作品没有更多的乡土气息,人们所窥探到的他的成都的家,似乎可以放到古老中国的任何一个封建世家中去。然而,巴金毕竟是在成都脱胎而出,他的血脉之中仍隐伏着割舍不了的乡愁,他对“家”的反动也可以看做是对“家”的更大的热情,即便是李氏家族的祖籍地浙江嘉兴,当他第一次离川之后,他同三哥一道也曾前往寻根。

  

  回乡 梦魂牵系之旅

  

  10岁的时候,巴金失去了母亲,12岁的时候,他的做过县令的父亲也撒手人寰。在离开成都18年之后,怀着抹不去的内心痛楚,巴金于1941年回到成都的“家”。他沿着早年熟悉的老街故径漫游,故居的身影勾起他内心的阵阵涟漪。巴金曾在《爱尔克的灯光》一文中叙述道:

  

  “傍晚,我靠着逐渐黯淡的最后的阳光的指引,走过18年前的故居”,“我认识他们,就像认识我自己”,“我望着那同样的墙壁,我被一种奇异的感情抓住了,我仿佛要在这里看出去的19个年头,不,我仿佛要在这里寻找我18年以前的遥远的旧梦”。

  

  一年之后,巴金第二次回到故乡。这一次,他在成都度过了3个月时光,他后来的被认为超越《家》、《春》、《秋》的作品《憩园》,即是从此次回乡找到的创作灵感。在这部作品中,巴金塑造的杨家小孩“倾注了巴金对平等、宽厚、友爱的新型家庭伦理关系的理想”。随着岁月的流淌,中年时代的巴金益发追怀养育过自己的故乡。

  

  1953年,巴金第三次回乡,他在《我的老家》一文中细腻地描写了他少年时代的旧居,平实的叙述掩盖不了浓烈的怀旧情绪:“整个花园没有了。二门还在,大厅还在,堂屋还在,上屋还在,我大哥的住房还在……”

  

  7年之后,巴金再次回到故乡,在成都近郊天回镇,巴金启开了父亲、母亲和大哥的坟墓,他要迁墓,将亡灵安排到更为妥当的地方。他在给妻子萧珊的信中说道:“开棺时看到三张死人的脸。我母亲死了47年脸色如生,我父亲脸色黑红,睁眼露牙。我写这信时还看到他那个样子,但我并不害怕。”

  

  1987年,巴金已届84岁高龄,落叶归根,狐死首丘,这些包含了中国传统思想的语汇应该不时浮现在他的暮年脑海中。就在4年之前,他在《愿化泥土》一文中说道:“我多么想再见到我童年时期的足迹!我多么想回到我出生的故乡,摸一下我念念不忘的马房的泥土……”这一次,巴金是在与故乡作最后的诀别。在众人簇拥之下,一头银发的他坐在轮椅上来到他的故居,然而故居却早已荡然无存了,只是旧居前的那口双眼井仍寂寞地伏在道旁,还有一棵桂花树,仿佛那树的芬芳穿越漫长的时日,仍弥漫在他的记忆之中。

  

公元2011年8月5日下午6时,夏日的阳光照耀着成都军区战旗文工团的大门,也给大门旁的那口双眼井以及两簇修竹镀上了一层金光。几年之前,为纪念这位从成都走出去的杰出作家,故乡的人们以浮雕的形式让巴金第六次回到了他的老家成都正通顺街98号。在深褐色的浮雕墙上,巴金的形容宛然在目,而他的暮年名言再一次扣人心扉:“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