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都广告图.jpg
  • QQ截图20151124152949.png
中国文明网 |成都志愿者网 |成都公益组织服务园 |成都文明网信息报送系统 |成都志愿者在线注册管理系统 |成都文明城市材料报送系统 |成都文明网区县联盟

讲述“爱的长征——我和大营盘村的孩子们”

发表时间:2012-08-09 11:10 来源:成都全搜索新闻网 责任编辑:李立光

    张平宜,出生于台湾云林县,曾担任《时报周刊》《中国时报》资深记者,作品先后获得台湾新闻界最大的两个奖项。2000年,张平宜放弃了衣食无忧的优越生活,投身四川凉山一个麻风康复村的教育事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2011年,获民政部“第六届中华慈善奖”最具爱心行为楷模称号;2012年2月,获评“2011感动中国人物”。

  张平宜最后说,“很多人问我,你成了感动中国人物,有什么感觉?我的感觉是天啦,10年的青春岁月。”29日这天,50岁出头的张平宜做客道德讲坛,一登场就赢来台下赞叹——“好年轻!”这个台湾女人以常人想象不到的勇气,面对我们不敢直面的疾病、苦难、贫穷和肮脏,在凉山大营盘村坚守麻风病人子女教育12年,作为四川人我要向她深深鞠躬。

  她曾是台湾地区新闻界最出色的记者之一,年薪百万;她自己说,她的家是一栋4层的依山别墅,有一个佣人。这个有着很好艺术修养的女人,把家里的每一处都布置得很优雅,过着优越的生活。随着小儿子的降生,原本打算辞职当专职太太,可是当她最后一次采访——跟国际救援组织到凉山一带的麻风村考察后,一切改变。“如今回头看,一转身的工夫,自己的命运与麻风村已经紧密相连了。”她说。

  原来那些逛街、喝下午茶的日子,如今只能放在记忆里了。这个不曾下过厨的太太,已经能在大营盘给一百多个孩子做午餐,她甚至将咖喱、麻油鸡这些孩子们从来没有尝过的食物,带到了大山里的食堂。

  张平宜说,她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在采访中,她常常提到自己的命运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前进,包括在她即将辞职时对麻风村的采访,“老天爷让我不仅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且有缘成为300个孩子的妈妈,这是冥冥中老天爷交付给我的命运,在这片大山里,我似乎背负着某种使命。”

  我欣赏她的一句话:“最开始,我将自己的动机解释为一种最朴素的母性;但现在的长期愿望是,让麻风村的孩子能更尊严地生活,更正常地融入社会。”

  实录

  麻风村孩子融入社会的希望之路

  今天是假日,你们都是牺牲了跟家人去郊外游玩的时间来听我的故事,所以第一个先谢谢你们。

  进入麻风村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我们的故事叫爱的长征,就是我跟凉山大营盘的孩子的故事。大营盘有另外一个名字,以前没有正式名称的时候它叫康复村,就是我们说的麻风村。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清楚麻风病,麻风病已经困扰人类非常久了,早年因为不知道麻风病的传染途径,一般是把麻风病人集中隔离起来,这就是很多麻风村跟麻风疗养院的由来。

  很多人会好奇,你为什么对这样的议题感兴趣?其实一切都是因缘。台湾有一个乐生疗养院要拆迁,那时候我怀第二个小孩九个月,要生产了,一个老神父跑来找我,要我报道那些麻风病人的故事。当时大家对于麻风病的了解就是麻风病会传染,麻风病人看起来有点可怕。虽然我有记者的好奇,但这样的议题对我这个要当妈妈的人来说,还是考虑了很久。那个神父来找了我三次,告诉我真的没有人愿意报道这个议题,我心中莫名的正义感出来了,我说好吧,我去。生产完后三个月,我就想去内地走走,看看那里的麻风病患者。

  2000年,我进入四川凉山,6天跑了12个麻风村。我记得在雷波看到一位老人,麻风病发作,他痛得不行,一直哎哎叫,希望我能给他一点去痛片。我带医生去为他就诊。他告诉我他寻死过好几次,上过吊,一直没死成。我忘不了那个老人。

  我还忘不了在德昌看到的那个妈妈。她的脚断了,用布缠起来,因为麻风病会破坏末梢神经。她同我讲话的时候脚周边飞满了苍蝇。她告诉我她有个儿子,是当时麻风村里在外面读书的三个小孩之一,她的儿子是个三好学生,但他在外面读书是隐瞒了麻风村人的身份。然后她告诉我说无论怎么苦,一定要省出钱来给儿子买块肥皂,让他洗干净去上学。

  进到美姑,我吓着了,一些麻风病老人拖着残缺的四肢在地上爬过来,我真的是节节往后退。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些画面。第一次上凉山我印象非常深刻,我有好几天没洗澡。回到昆明机场,我终于能好好地洗一把脸了,看着镜子里的我,我说再也不想上凉山了。但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你留下来

  我去筹钱盖一所新学校

  回台北以后我忘不了那些老人,更忘不了那些孩子。在昭觉麻风村,我们杀了猪请病人吃饭,统计大约100个,可是怎么来了500人?后来才知道麻风村的孩子那么多,麻风病人是要造册的,但是孩子连造册的权利都没有,他们没有户口,只能吃父母的口粮。那些孩子整个手是黑的,饿了就挖地里的土豆吃,八月天穿着厚重的衣服,有的不穿衣服。看你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空洞的,那种空洞没有一点文明的迹象。麻风村没水没电,只能刀耕火种。

  我是一个母亲,看到麻风村的那些孩子,我做不到转头离去。如果说老人生活的时代比较悲哀,没有赶上好的医疗措施,可这些孩子怎么办?我认为麻风村会消灭,麻风病人会凋零,可是这群孩子必须回到社会,因为他们是健康的。麻风病被证实不会遗传,我们后来调查村里的孩子99%是健康的,可是村里没有一个孩子读书,因为他们没有身份,他们也出不了麻风村。

  回台北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当了12年记者,拿了两个采访奖,我还能做些什么?怎么能让这些孩子回到社会上来?长期被隔离,他们是第三代人了。我觉得让这些孩子回到社会最好的方法就是读书,教育是麻风村通向社会的希望之路,我愿意替孩子们寻找这个小小的希望,这是我又回到凉山的最大缘由。

  我第一次去麻风村时没有一个学校,后来听说有一所叫大营盘,就在越西县。我十万火急从台湾收拾行囊飞到越西。那时是12月底,我第一次到了越西,第一次看到大营盘的孩子。两间土房子快倒了,学校的招牌都被偷了,七八十个小孩,每个人看着我,没一个孩子会讲普通话。孩子们的脸都很脏,脏到只能看见两颗眼珠子。

  然后我碰到王文福老师。王老师代课12年,他说,张小姐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下个月要去卖水果了。他的工资一个月24块钱。我说,王老师您不可以走,因为学校虽然破旧,学校虽然12年来没出过一个毕业生,可它是我们凉山麻风村唯一的一所公办小学。我觉得这个王老师真够神奇,因为只有一个老师两间教室,他一个人最多教到四年级。如果连这所学校都垮了,我不知道这些在麻风病阴影下的孩子还有什么希望。我向王老师许诺:你留下来,我去筹钱盖一所新学校。这是我给自己许的第一个心愿。

  等了一年,最后是我催来了第二位教师。麻风村,谁愿意来教书啊?我对当地有关部门说,你不给我老师,我就不回去。就这样慢慢地要老师,到现在要来了17个公办老师。

  放心去飞

  大营盘小学的毕业歌

  2002年,就像我承诺的那样,新的教学楼在大营盘落地生根。我在台湾写文章募款,到处演讲、卖书,或者带着丈夫每月给的1万元新台币零花钱坐出租车,去说服潜在的资助者。然后带着这样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善款,回到大营盘当新学校的监工,而我的命运,也和大营盘连在一起了。2003年我辞了百万年薪的工作,办中华希望之翼服务协会,做大营盘麻风病人子女的教育。

  虽然开始我们语言不通,可是我觉得人很奇怪,你爱不爱这群孩子他知道。教他洗脸、刷牙、洗澡,有时候我严苛了一点,因为我有都市女孩的小洁癖。我跟他们讲,30厘米内,不要让我闻到异味。孩子们不习惯洗澡。后来我发现自己也没有水洗澡,就不敢讲30厘米了,我也慢慢大营盘化了。孩子们知道你是爱他的,他们说,张阿姨,就像妈妈一样,我熟悉每一个孩子的家庭情况和脾气秉性,比如依伙克古,只有5岁,是最认真的旁听生,他喜欢上学,因为在学校能见到爸爸依伙布都,这个22岁的爸爸,是小学6年级的学生。

  因此与家长“抢孩子”, 成了我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我们拼了老命寻求一条希望的道路,有人走过来了,有人怎么就中途跑了呢?因为山里的习惯,孩子大了要回家去放羊、种地,还要对付娃娃亲,我只要发现一个孩子消失了,就会跑到孩子家,我会跟家长吵架,胁迫家长让孩子回来读书。

  我这么多年从台湾飞成都转西昌,再坐车,走三个小时到越西,经过层层山路绕来绕去,再到大营盘。我这十几年跑了一百多趟,纯粹是因为我跟孩子的情感。当你认真去爱孩子的时候,这些孩子就不再是一个名字,不再是一个数字,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当你叫阿贝拉起来,这个笑脸就出来了。我不是很勇敢,没有很伟大的情操,我只是对孩子有一分爱。

  我的第一个梦,就是把大营盘建成一个完全小学,培养出第一届毕业生。这个梦在2005年7月29号实现了。之前我们拍了很多村民的照片,拍了很多孩子的照片,他们不会想到去照镜子,从来没看过自己长什么样。在2005年7月29号那个晚上,学校18年来第一个毕业典礼举行,第一届毕业生有16个。现在已经有100多个了。那天我用一个很简短的影片,架了一个投影机,投在我们学校的墙壁上,让大家分享。我用了两首小虎队的歌,没有经过小虎队的同意,其中《放心去飞》变成大营盘小学的毕业歌,我们每一个孩子都会唱。

  有身份了

  他们第一次跨出凉山

  小学毕业典礼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的第二个梦是中学。因为孩子们必须每天走3个半小时路去县里读中学。对麻风病人子女的偏见还没有消除,孩子们住校不能被批准。我咬咬牙,好,那我们来盖一所中学。第三个梦,我希望光纤能够到学校,让孩子看到外面的世界。当时大家跟我讲是做梦,特别是第三个梦,很难实现。可当我拿到“感动中国奖”后,回到大营盘他们告诉我,光纤通了,我们可以上网了。我觉得很多事情很神奇,发生在这个曾被遗忘的角落里的故事,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缩影。

  可是一旦抛开孩子带来的成就感,我们面对的总是非常具体的困境。大营盘周边没有水源,当地政府做了引水工程后,坦白说到现在水还是不稳定,有时候停水长达一个礼拜。比较难的是台湾来的义工,那天我一个朋友来,我跟他说学校没水了,他说没问题,我买一箱矿泉水上去。我说你还是没水洗澡。他说没关系,我用两瓶水洗澡,洗完这两瓶水还可以冲厕所。我说你真的了不起。

  回到台北,如果没水没电我可能要疯了,可是在大营盘,我发现没水没电我一样有方法过下来,我常常说这十几年对我来讲也是自我改造的过程。我们也尝试做水,2009年我从台湾请来一个水利专家,运来一根根水管,用了50万人民币建成一个个水窖,把水全部储存起来,如果停水,可以保证学生一个礼拜开饭没有问题。

  2005年,我们帮助大营盘争取成为一个正式的行政村。就是以后不叫做麻风村了,叫大营盘村。当时我们联系中央电视台,对凉山麻风村做了一个调查,发现麻风村通常什么都没有,没有行政村的地位,所以拿不到政府的资源。然后政府进去做了人口普查,村民和孩子们都办了身份证。

  村民们很可爱,他一辈子习惯没有身份证,我叫他去照相,说你可以办身份证了。他说不要。我说为什么?照一张照片办一个户口要100多块钱,他说我不要照。我说不行,你还是要拿个身份才是正式公民,有了身份,孩子们可以走出去打工、坐飞机去旅行。他说好吧。去照相,一辈子没照过相,吓都吓死了,每张照片都瞎了,一照眼睛就闭起来,照了好几次。

  为了让这些麻风病人的孩子能正常融入社会,我又让在青岛开办工厂的弟弟,为想要外出打工的学生提供职业培训。现在大营盘村的孩子们,已经第一次跨出凉山,第一次搭飞机,到了我们在青岛的职训中心。我勉励他们,必须跟这个社会接轨,在外部社会可能还没有完全接纳你之前,你可能也会跌倒,但你要学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