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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寻踪』——生态治理启示《山中一日》

发表时间:2024-03-27 15:56 来源:成都文明网 责任编辑:周 亚

山中一日

  从一棵红豆到垃圾处理

  我就住在龙泉山下。因为见惯不惊?因为熟视无睹?总之,有很长时日没上山了。这天,闲着无事,宅在门窗紧闭、暖气十足的混凝土空间刷短视频玩。几刷几不刷,就刷到了龙泉山。山中的云瀑、古树、阳光、彩虹、雪岭、飞鸟和清澈见底的溪流,无不是美的聚合体和具象物。短视频的作者是我的摄影家朋友、“成都雪山拍摄第一人”嘉楠。突然就来了兴致。看天气预报,正好,翌日有太阳。

  没加思索,我约了嘉楠,又约了成都植物爱好者、生态环境保护志愿者咏哥。次日,冬晨,寒冷。去龙泉山,按照咏哥的建议,首先见的是红豆树。

(图片来源:市保护地和野保中心)

  我与咏哥的住地,很近,只隔着一条河水清亮、芦苇摇曳的鹿溪河。开车,过桥,接了咏哥,又接了嘉楠,继续向北,二十分钟许,到了龙泉山西麓边洛带古镇南侧叔岷路桥头。泊车,下桥,映入眼帘的,是沿洛溪两岸一直延伸到洛水湿地公园的红豆树。红豆树皮色青绿,亭亭玉立,惜树径不大。咏哥看出了我和嘉楠的小失望,告诉我俩说,“这100多棵红豆树,刚栽没几年,是从几公里外龙泉山下洪安镇大同村一户农民那里引进的。那户农民把自家竹林中红豆树的种子,育成了苗木。”育种成苗,移苗成树。“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 (《管子·权修》)明白了,慢才是成材之路的必由之路。洛水湿地公园里新建有阿来书院、梁平书院,前几天刚去看过,正在扫尾竣工——植树种花,安顿房前宅后的生态。

  又到了洛带五凤楼与三峨街之间的草坪上。这里的十几棵红豆树,就大得像模像样了——成了一小片红豆林。嘉楠的镜头里,不仅云朵、五凤楼,连围龙屋、龙泉山,也在红豆林的林中和上方飞翔。这片红豆林,是2005年秋天移栽的——它们的原乡在十公里以外的大面镇天鹅村。

  正待上车,嘉楠不见了。正寻间,却见他从五凤楼广场兴奋地小跑了来。原来,他拍了一幅满意的照片。照片上,一只飞禽展翅在古镇一大片小青瓦的上空,很远,但空气能见度却惊人地高。看了洛带两处迁徙来的红豆景观,又在钻龙泉山的过程中,去见两棵百年红豆树。

  沿淮洛路走,从距万兴场下场口不远的山脊,向南岔出,顺村道下山。很快,右侧,到了。这两棵百年老树,粗大,茁壮,威风八面。一棵立于荒草中,一棵立于三层条石围合的土堆上。两树之间,有一棵稍小的女贞。女贞的存在与站位,让我和山风一句话不说,也有了小说家才能编好的故事。此处原是鲤鱼村农民的宅基地,农民移民下山后,将地和草木留在了山上。村里有大塘,名鲤裕水库。

(图片来源:市保护地和野保中心)

  龙泉驿是闻名遐迩的客家聚居区,有“东山客家方言岛”之谓,据说其山上山下的所有红豆树,都是客家人二三百年前,从南方闽粤赣交界处的大山中与祖先骨殖一并带来的红豆种子,种出来的。他们以红豆对亲人寄相思,以红豆树对故土寄乡情,并视守护在房宅旁的红豆树为风水树。正这样游思漫漶,却见咏哥一边捡拾地上的红豆,一边念念有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是王维的《相思》。咏哥弯着腰,拨开荒草捡红豆的样子,像在河床上淘砂金。他的手指肚,将几颗红豆擦拭得红光满面。他告诉我,他要把红豆捡回去育苗。现在我终于明白他带我们见树、首先见红豆树的原因——除了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红豆树是客乡龙泉驿的乡树,还因他自己是一名乡情缱绻的客家人。

(图片来源:市保护地和野保中心)

  如果回到前几年来这个地方,一定会闻到剧烈刺鼻的垃圾味,如果是夏天,那味更是恶心。但现在,不仅一点味没有,山风拂动的空气还那么晓畅、清新。

  庞大的长安垃圾场,原先就在山脊上淮洛路边,距两棵红豆树仅二三公里远。现在看不见了。车行淮洛路,我看见的,是路边左侧,群山环抱的长安静脉产业园,一片蓝白相间、特别显眼的建筑。建筑上有大字“成都环境集团万兴环保发电厂”。

  看见这样的城市垃圾处理项目,不禁想起2021年夏天,参加四川省和重庆市生态环境保护部门主办的一个名“川渝生态环境行”的作家采风活动。正是这个走访考察了成都、泸州、重庆等地环保机构和设施、长达6天的公益活动,让我了解到一座城市产生的源源不断的垃圾去了哪里,变成了啥;知道了污水、废气的排放和噪音问题,是如何被监测和处理的。这一切,让我对每一个岗位上的环保人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意。这次活动,我写有一万多字的散文《一滴水的折光》,发表在《生态文化》杂志和《四川日报》上。

  眼前是成都万兴环保发电厂一、二期项目。一期工程于2017年3月投产;项目占地约180 亩,批复总投资13.01亿元人民币,日处理垃圾2400吨,日产电120万度;厂内有4台600吨/天的机械炉排焚烧炉,配套建设4台余热锅炉和2台25兆瓦的汽轮发电机组,同步建设烟气净化、污水处理、飞灰固化等环保设施。二期工程是四川最大的垃圾焚烧发电项目,于2020年12月建成投运,日处理生活垃圾3000吨、污泥420吨;项目配备4条生活垃圾焚烧线、5条污泥干化生产线、2台30兆瓦汽轮发电机组,日发电量150万度。一、二期项目可处理全成都约30%的生活垃圾,供电给80多万户居民使用。

  不远处,成都万兴环保发电厂三期工程正在建设。该工程是亚洲最大垃圾协同焚烧处置单体项目,建成投产后,万兴一、二、三期合计每天能将1.05万吨生活垃圾“变”成600多万度电量,满足成都近200万户家庭日常使用所需。

  昔日的垃圾场,不仅没了异味,我还看见了龙泉山最辽阔、最茂盛的巴茅丛。一棵一棵的巴茅,追沟撵岭,不管处于什么站位,无一没有名列前茅的威风与气势。

  从一个偏旁提供生态环境,从另一个偏旁化解废物污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成都东山龙泉山,都是成都这座一线大城的恩山。

  嘉楠的镜头,一直在追踪一只盘旋在高高烟囱附近的大鹰。

从一株流苏到生态环境

  路边,林中不远处,一株植物,不大,但红火得特别妖娆,煞是好看,仿佛万绿丛中一点红,是专为它取的网名。这株植物叫野漆树。

  山中转悠,几个上坡,几回下坡,就到了一块还算向阳、开阔的坡地。

  一条狭小的旱沟里,一片荒草、一丛灌木中,一棵看上去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古的树,以一己之力,拚命挣出狭沟,向广阔的天空生长,拓展生命的壮丽。它越向上,枝桠越是打开、密布,形如一把佛尘,一刻不休把路过的空气、雾岚和歪风邪气打扫。

  咏哥指着这棵树,大声武气说,看,流苏,龙泉山最孤独的树!见我们不解,又说:“整个龙泉山脉,只此一棵。树龄应该有三百年了,以前住在这里、现搬迁到山下阳光城居住的一位九旬老婆婆说,她小时候见到这棵树时,是这么大,现在还是这么大。开年后,三四月份,流苏满树的小碎白花,覆霜盖雪一般,那才好看。”

  我再一次望向流苏,发现它并不孤独。主干刚一出土,就分成两干,二者以兄弟姐妹,或情人、知己的身份认同,彼此扶携,共同成长,将孤独排开在流苏王国之外。没错,此地是一棵树的国,是流苏用自己的盛大绽放撑开的孤绝与繁华。

  流苏树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属落叶灌木或乔木,高可达20米,耐寒、耐旱、耐瘠薄,忌积水,生长速度较慢,寿命长。因该树花序为圆锥形,所生小花繁多,极似流苏饰品,故名流苏。著名词人、五代时期前蜀宰相韦庄云:“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花间集》韦庄卷)

  站在流苏身旁,望向山顶脊线,看见了万兴场旁边的万兴学校,看见山坡上一丛一丛的青翠竹林,流苏一样向我瀑来布来,把我罩住。

  如今的龙泉山,看见竹林,就看见了曾经的人家。竹林,是农家宅院的林盘、风水和生产生活资料。因地质灾害等原因,生态移民后,龙泉山做了宅地复耕、退耕还林等生态修复工作,曾经的宅基地成了竹的美好家园。站在这里,我使了老劲儿采气,采到的全是肥肥的绿、透亮的无——哪里还有粪池和牲畜逸出的气息?睁了老眼四寻,哪里还有包括塑料袋在内的各种生产、生活和旅游垃圾?

  上金龙寺的旅游环线上,见有三三两两大学生模样的男女,身着新款羽绒服,在景观道上徒步,表情和煦,神情盎然。

  在金龙长城顶端“好汉广场”,在不小于180度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的视野中,右看了龙泉驿城区,左看了青白江城区。而此处的龙泉山,呈现的是层峦叠障、云飞雾绕的山景,又是大海的波涛,它们合而分,分而合,从眼底一直铺衍到天边。端的是树挨树成林,林接林成海。

  咏哥从“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林则徐《试帖诗稿》)中拈出“青山不墨”四字,作为此处观龙泉山景的景名,我颇以为然,抚掌呼妙。

  然后,沿一条古柏森森的陡峭小道,向不远处山顶上的金龙寺爬去。

  寺门边门牌显示,此地为洛带镇“长安街社区3组3号”。一跨入寺门,院坝上的一棵雪松、一棵核桃树,就长在了瞳仁上。

  寺内最古老的林木围合在大殿两侧和后方。殿前右角,一株树叶正黄的粗大皂荚,树龄275岁。树身在一两米高处一分为二,嘉楠的镜头,将其向南的主干与古老的宗教檐角,连在了一起。皂荚,落叶乔木,三级保护植物。殿后的榆树,左侧的枫杨(麻柳),也有很好的观感。即便这样,即便地处“青山不墨”的环境,我依然没能在寺中感受到清代简州牧徐琰笔下“万树清飚空上界,五更皓月满中天”(《宿金龙寺》)的万树气象。《重修柏茂山金龙寺碑记》载: “柏茂山之有古寺也,炎汉肇修,后周递造玉女铜官而外撑奇峰。”盘坐柏茂山(海拔836米)的金龙寺,是一座始建于两汉时期的古寺。它与南边长松山(海拔1051米)昔日的长松寺,北边云顶山(海拔982米)的慈云寺,构成了龙泉山脉主峰脊线上一道最古老最华美的世外钟声。

  下山,过金龙街场时,前方有三条路,我们走了中间那条。沿密林中的山谷上山,上到无车道可上时,开始步行。在一座小桥处,驻了步。站在桥上,咏哥左指溪水,右指潭水,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植被与水的关系来。而林中的鸟儿,却并没因此闭上鸟嘴,反而用网红主播“人来疯”的兴奋,展开了对咏哥声嗓的PK。

  这是一条自然溪沟,林木稀少的那些年,每到旱季就断流,每到涝季就山洪成灾。周围团转的草木、田地和农民生活,一断流,就得吃天干地旱的苦头。一涨水,水土不保,土壤越冲越薄。生态变好后,大冬天的,大半月没下雨了,这溪沟还在流水,这水潭还是满满一潭。树有多高,根有多深。树根越长、越大、越深,越能保水土,这也是二十多年来龙泉山选择植种高大阔叶乔木的底因。这时,我想到了《尚书·大禹谟》中的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四季常如春。”

  见路边有几棵樱桃树被野草、葛藤缠了,咏哥就本能地一边伸手“管护”,一边喃喃自语:“这些樱桃树以前长得多好。把它们身上的野草、葛藤扯了,明年开春再来,保准可吃上一大簸箕樱桃。”

  眼前的森林中有楠木(贞楠、润楠、黑壳楠)、银杏、栾树、香椿、苦楝、朴树、无患子、皂荚、黄葛树、乌桕、松、柏、竹、桤木、黄连、青冈等本地乡土树种。远远望去,一个一个山包上那些浓密的柏树林,青绿得很厚,厚如一顶一顶黛墨色的礼帽。

  置身山中,山体生态的复活、改观与葳甤,除了能改善水土、气候,还能在诸多方面提升生态环境质量,带来想到和想不到的好处:比如生物多样性得到恢复,食物链得到丰富和伸延,各种猛禽等野生动物增多;比如季风得到控制,温度、干湿度得到调节,天气回归正常,人体舒适感增强;比如噪音被消解、减弱;比如空气污染得到过滤与净化,空气变清新,能见度提高;比如山体林景可观可赏性凸现,游客、民宿增多;比如市民人居环境变得更美,更宜居……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树都有。林子大了,时间就不够了。天色渐暗,黄昏将至。一切一切的感遇,正应和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文化心境。(作者:凸凹,本名魏平)